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越下越大。
雨点“噼里啪啦”地重重打在了医院里看护病房的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朦胧的痕迹。
六月中旬的梅雨季本就是降雨连绵不断的时节,这几天的降水量是尤为的大。
从天而降的雨滴化作一条条白线将这家医院与外面分隔开,令人仿佛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暴雨发出猛烈的怒吼,好似在预兆着什么。
惨白的灯光将病床上静静躺着的女人本就苍白的皮肤显现的更加恐怖,看起来像是毫无生机一般。
空荡荡的病房中此时只有少数几人与几台还在运作的精密仪器。
其中一台屏幕上绿色的波动代表着其床上病人微弱的生命体征,那是她还在努力挣扎的证据。
萧安可只是静静地站在母亲的身边,不哭也不闹。
爸爸跟她说,妈妈只不过是要前往一个更加美丽的地方去了,会在天上化作闪烁的星星一直注视着她们。
但萧安可知道真相其实并不是如同爸爸所说的那样。
她没经历过生死之别,但却知道这会是什么样的场景,那是一种真正的失去。
“妈妈如果有一天不在了的话,最担心的就是安可你了,我们家孩子能不能顺利成长呢?会想我们家安可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美人呢?”
这是母亲曾经将萧安可抱在怀中告诉过她的话,那时的少女才脱离“襁褓的婴儿”状态不久。
其实她那时候早已可以牵着其他人的手走路与自己握着勺子吃饭,只不过是母亲过于溺爱与担忧她了。
但是萧安可其实并不讨厌这种被人过度呵护的感觉,那使她能够感受到来自家人一股浓浓的爱意。
她的哥哥萧仁当初其实是被自己的父母两人从福利院里收养回来的,他们和萧仁由于车祸已经过世的父母是朋友关系。
虽然萧仁并不是亲生的,但对待萧安可的态度并不算差,还会尝尝给她买辣椒味的糖果吃,他深知寄人篱下的道理。
而且身为哥哥的萧仁还很聪明,每次在萧安可犯错之后他都会想办法帮她找到合适的理由蒙混过关。
父亲他似乎是将对自己曾经的期望寄托在了兄妹两人身上,有时候会比较严厉,对她们执行着所谓的“精英式教育”,器乐与学习都不能落下。
但萧安可还是很喜欢父亲,是他用那宽大的臂膀撑起了家庭的一片天。
可那么伟大的父亲也阻止不了癌细胞的扩散。
这是最后的离别,母亲她是不会希望自己哭丧着送她离去,她更喜欢的是萧安可绽放的笑颜。
但萧安可却只是憋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虽然她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桌面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束与许多装在玻璃罐子里萧安可亲自用手折好的千纸鹤,还有一个削好皮的苹果放在一旁,造型完整。
而床的另一边是父亲与领养的哥哥,他们也是表情凝重,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房内鸦雀无声,万马皆暗。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病床上女人骨瘦如柴本就有些冰凉的双手逐渐变得寒冷,再也感受不到从体内散发出来的温度。
显示仪上略微起伏的波动最终是化作一条直线。
————————
葬礼是在不久之后举行的,大人们都身穿着同样一件黑色的正装,满脸严肃。
这让萧安可有些分辨不清,在她眼中或许这些人其实都差不多。
大部分的人都未曾见过几面,此时却如同多年的老友一般拍着父亲的肩膀寒暄问候。
但这只是形式般地慰问,形式般地走遍流程,接下来开始各自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或暗中达成什么共识。
没有多少人是真正不带有目的而来的,这便是事实。
在母亲去世之后,似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了酗酒,而且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是醉醺醺地晚归就那么睡在了沙发上,就连商业上的合作也是失败的一塌糊涂。
人看起来还是那个人,但其内心或许早已发生了变化。
老板卷钱跑路,身为高层的他当然可以想办法跳槽另寻出路,但那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经历丧妻之痛的他不再那么关注自己孩子的状态,只是浑浑噩噩,仿佛放弃了希望。
医生说男人或许是有了精神方面的创伤,但那不正是一种逃避现状不负责任的表现吗?
他只是沉溺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将愁苦的心情寄托在一瓶瓶高酒精度数的洋酒上,而从不过问自己的孩子情况如何。
或许连萧安可的家长会都忘了去开吧?
那还是已经如同家庭中小大人的萧仁替他去的,在许多家长惊讶的眼光中从容坐下静静倾听。
这个家庭其实已经是有男人和没男人没什么区别了。
但萧安可还是想挽回。
她还是想像童年那般骑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眺望远方,还是想和父亲玩着骑马的游戏,还是想像其他家庭一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前往游乐园。
但这已经近乎于一种奢望,只不过是一种憧憬。
现实中仅有的不过是一个酗酒自暴自弃的男人,她或许比谁都要清楚。
而终于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彻底崩溃了。
男人甩开了萧安可紧紧拽住衣角的手摔门而去。
年幼的少女摔倒在地,只能是无助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就是那孩子童年的经历。”苏梓开口,将他的思绪逐渐拉了回来。
苏慕钦坐在少女柔软的大床上认真倾听,嘴角微红,还带有一些肿大。
多亏了那一杯生姜红糖水,让他知道了少女的报复心有多强。
不像夏千璇,他可没那么喜欢吃辣。
拜她所赐 ,自己的喉咙到现在都还是有些难受,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而故事了解到这里也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便是苏慕钦所不知道的那段往事经历。
少女不知在多少个形单影只的夜晚辗转难眠,独自哭泣。
“所以那孩子才会这么害怕改变,也是为什么想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的原因。”
“她只是害怕再一次被人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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